师情亦诗情。
我的小学语文老师姓郭,是位富有诗情画意的女人,由内而外的。我曾一度讶异于她举手投足间那股难言的绰约,那形容不出的眉眼。有些像老木头桌上紫砂壶里盛着的新茶,满是韵味儿的风情。
她爱极了诗词,也爱极了教我们诗词。常找一些名家名篇打印出来,人手一份地发给我们,我没呢,再一天一天慢慢地背,而其他班是没有这项任务的。她的理由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,是有些费解:“这些诗词写的多么好看,不背的话,等到日后还得拾起来。但假如现下背了,你总比旁人多几分触景生情的由头。看见什么景色,又或者遇见什么人,便想起来曾哪首诗,多好。”
起初,大概也就二年级那般小,哪里能把这番有些绕口的话往脑子里头去记。而真正的,心中忽然有些懂这般意味儿时,竟是在她的那节极普通极普通的语文课上。
那是一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首诗,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。临行密密缝,意恐迟迟归。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。”,幼儿园时就朗朗上口了。那也是一节极普通的语文课,和往常一样的朗读,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同。按照惯例,依旧是读三遍再自由背诵。可当大家读完三遍后,讲台上的老师出人意料的沉默着。她怔怔盯着语文书,眼底藏着若隐若现的难过。眼眶周边浮上了一圈红。泪水盈在眼中,似乎一眨眼便能落下来。外头却是大好的阳光,透过摆动的黄窗帘,打在她身上一道影,恰巧将泪眼婆娑映衬的清晰,莫名的增了一厢更复杂的情绪。大家都有些懵,手足无措的互相看。前排有个小姑娘,怯怯的一声“郭老师”递过去,这才唤醒了众人。急忙翻找各种纸巾,却听见讲台上微弱的抽泣声,是拼命压抑不敢放声的。此时的她再不像那温柔着无懈可击的模样,脆弱的正常而动人。窗户正巧打开着,外面的风一阵一阵的吹过来,半迎半还的和着,在和煦里平白添上几味令人惶恐的惆怅。
那节课她跟我们讲了很多,讲了她母亲的早逝,讲了她背着她母亲跨市去医院看病却不认路,讲了她的许多不为人知的情感。到最后,她整个身体还在颤动,欲言又止了半天,忽的鼻头猛一红,一滴泪当时就顺着落下来掉在地上,手紧紧的抓着衣袖,从侧边看骨节生生的攥着发白。嘴唇依旧在颤,哽咽着憋出句:“我…我想起来母亲给我织的衣服了…”
心下仿若受了猛然一击,好似醍醐灌顶,一句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”竟有如此的穿透力,此时我便真正明白了为什么她教我们终日背这般多的诗词,何为感同身受,何为难能共情。
还有一次,我交上去的作文极度敷衍,完全不走心,她便有些恼怒,跟我谈了很多很多,末了她蹙着眉,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:“王国维论词,一切景语皆情语,不仅仅如此,所有语言都该有情。”便径自走了。又是一番言语,久久不能释怀。
而后读的诗词愈发多,在她的带领下《琵琶行》《长恨歌》,孤篇盖全唐的《春江花月夜》尽数背的滚熟;什么七言五言,绝句汉乐,唐诗宋词元曲,皆有掌握。每逢诗情便回忆起师情,诗词好教,情还非得言传身教。
我的那段岁月,同诗有关,同师也有关。诗情杂在各式情里,却启蒙于师情,从此行步风里,也有声声色色的师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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